淮腔淮韵醉煞人
友人来电,说是参与筹办了一场露天舞台的淮剧演唱会,邀我前往观看。淮剧之于我,犹如美食,总有一种挡不住的诱惑,于是欣然答应。
正是昼与夜的交替之时,落日,华灯,交相辉映,装饰着我们这座城市,也点亮了这处舞台。舞台的一侧,是流淌了千年的古串场河;另一侧,则是充满了现代气息的华美建筑。筹办者们是否有着这样的用意呢——正是要在这古典和现代的际会中,觅上这么一处“夹缝”呢?人未至,先闻声,那是打击乐师们在“闹台”。板鼓如爆豆,堂鼓似滚雷,大锣铿锵,小锣激越。其间,还夹杂着笛、笙的试音声,二胡、琵琶的调弦声。搅动着人们的心田,催促着人们的脚步。观众席是用一块块木板铺就的,前几排的位置已经被先我而到的人们占领。他们的脖颈,大抵是伸长了的。他们的眼神,大抵是闪动着光芒的。那感觉,仿佛是一群饥饿了多时的人,在等待着一场盛宴的开席。
“爱淮艺术团”,一个于我并不熟悉的名字。听了主持人的介绍,方知是由一群淮剧爱好者自发组成的民间艺术团体,本场演出任务即主要由他们承担。“爱淮”,直抒胸臆,浅显,明白。演员,服装,道具,乐器,场地,经费,什么都是问题,什么又都不是问题,那是靠着怎样的一种精神力量在维系着的呀!那时节,一种莫名的感动回荡在我的心头。更为难得的是,他们还请来的淮坛名宿陈德林和他的爱女、梅花奖获得者陈澄。
陈德林先生登台了。毕竟已是七旬老者,不再是我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在盐城胜利剧场第一次看他演出《爱情的审判》时的光景,也不再是我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淮阴人民剧场看他连续献演一个月时的风采。然而,总是在淮剧文化的营养液中浸泡了多年的缘故吧,七十岁的陈德林又显得分外厚重,富有内涵。他的演唱,依然高吭,明亮,婉转,韵味十足,真不愧“淮剧皇帝”的称谓。陈先生是很懂得和观众互动的,他说他是特地从淮安赶过来的,是为演出起个头。而他的女儿陈澄,则正在从苏州往盐城赶的路上,肯定的,陈澄也是要为大家献唱的。陈德林此言不虚,演出临近结束时,陈澄果然出现。一段《祥林嫂》中的“天问”,堪称她的成名之作、经典之作。刚唱出首句,便撼动了全场观众的心,赢了个满堂彩。作为父亲,陈德林培养出了陈澄,可谓功德圆满。令我格外欣喜的是,陈澄也有了门徒,其中登台的两位女弟子,也足以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其实“爱淮”本身,也是颇有实力的。在我眼里,至少其中有多名演员已经具有或者接近了专业演员的水准。
我的座位不错,是友人在观众席的一侧给我预留的。既便于观看台上演员的演出,又便于我回首“欣赏”现场的观众。我没有说错——就和欣赏舞台上演员的精湛表演一样,我同样欣赏舞台下观众们上佳的表现。估猜人数,虽是和一般剧场的千人数量差不多,但那“层次”,却是丰满得多——席地而坐的,坐主办方准备的木板的,坐自带的小凳的;站立在地面上的,站立在一侧花坛边的,还有站立在自家自行车、电动车上的,甚至还有坐在轮椅上由家人推送前来的。有皓首老者,亦有黑发青少年,甚至抱在大人怀中的幼儿。以至,每当喝彩声、鼓掌声、叫好声起之时,用欢声雷动描述,实不为过。那一刻,我忽地想到古罗马大剧院的观众席。我以为,无论那座闻名于世的古建筑的历史多么悠久,人类热爱戏剧文化、崇尚文明的本质总是一样的。
盐阜大地诞生了淮剧,淮剧也根植于大苏北数以千万计的民众心中。淮剧的“基因”,已经无可分离地融入了我们的血脉。所以,我们都是淮剧忠实的、永久的“粉丝”。于我而言,淮腔淮韵亦如美酒,我愿意,沉醉在其中,回味至无穷! (本文原载于2014年9月25日双新盐都报大纵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