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剧之东西路与南北派

淮剧发源于江淮的里下河地区,淮剧的命名,它与淮阴、淮安的地名一样,都是因淮河而得名。淮剧这一地方剧种,发源于淮河下游苏北里下河地区,淮阴、淮安、盐阜、宝应、兴化等地区都在其地域范围之内。淮剧作为江苏地区的重要地方戏曲,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她起源于江苏地区的盐城,里下河的淮安、兴化一带,发祥于上海,2008年,淮剧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淮剧常有“东西路”“南北派”的说法,今天我们细说淮剧东西路与南北派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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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城淮剧博物馆

一、东西路

人们常说:淮剧在苏北有“东路”和“西路”之分。这与淮河下游里下河地区有“上河”和“下河”之分有关。淮河,发源于河南桐柏山区,全长约1252公里,流经河南、安徽、江苏三省。洪泽湖是我国五大淡水湖之一,它是淮河下游的蓄水库,上游的淮河水经它下泄入海。由于黄河、长江、淮河入海不断夹带泥沙,使洪泽湖东部地区的淮河下游冲刷成平原,大约有7000年历史。早在春秋时期,吴王夫差为了北上争霸,开凿了一条连接长江和淮河的运河,当时称为邗沟,后经历代整治,形成今日京杭大运河苏中段,南到扬州邗江瓜州古渡,北至淮安清江浦清江大闸,此段运河后被称为“里运河”,简称为“里河”。“上河”是指“里河”以西至洪泽湖东堤的范围,如淮阴、淮安、宝应里河以西的地区,今洪泽、金湖两地的部分地区原都分别属淮安和宝应。而建湖、阜宁、盐城(今盐都)、兴化、东台、泰州等地自然属于下河地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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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引用自《中国淮剧艺术史》

上河、里河与下河地区虽同属于淮河下游里下河地区,但人们在生活习俗上、语言上都尚有不同。淮阴人与建湖人语言就明显不同,相对而言,淮阴话偏硬,音调尚高;建湖话偏软,音调尚低,两者之间具有“旱调、水腔”之别。就拿今天的著名淮剧演员王志豪与陈德林来说,他们俩之间讲话口音就有明显差别。在淮剧形成初期,里河、上河地区(西部地区)艺人们在佛教音乐的基础上吸取农民在耕地、打场时赶牛喊出的“打哩哩”的号子及插秧时唱的“格冬代”的歌中的音乐元素,创造出观众喜爱的并被后人称为“老淮调”的声腔。老淮调唱腔音调高亢,刚劲有力,唱调脆蹦,又被称为“淮蹦子”,淮蹦子明显地与里河以东的下河地区(东部地区)艺人所唱的相对柔和婉转的下河调相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东路(盐城、阜宁、兴化等下河地区)以演唱【下河调】为主,其音调刚柔相济;西路(淮安、淮阴、宝应上河和里河地区)以演唱【淮崩子】为主,其音调高亢激越。这就形成了淮剧在苏北分东、西两路之说。东西两路均无弦乐,场面上仅有大锣、小锣、响板和竹根鼓。

作为里下河腹部的兴化,自古商贾云集,民风淳朴,生活安定,由“香火戏”与民间曲艺“门叹词”结合并相互影响,形成了独具地方特色的江淮小戏,其唱腔风格主要是东路的“下河调”。江淮小戏的演出,主要依附于僮子做香火的巫觋活动,故一开始便和僮子结伙搭班,三五人,八九人不等,时聚时散,露天演出“对子戏”和“三小戏”,如《隔墙》《隔帘》《访友》《访贤》《盘骂堂》《采药草》《大赶考》《小赶考》《曹桂香割股》等一类生活小戏,置席为台谓“地塌戏”,板门为台谓“板门戏”。行头常以便服略加美化代替,道具以门闩当剑、柳枝代马,表演只是走来过去,相互接唱,常在酬神祭祀、兴集、庙会和喜庆活动中演出。那时候的艺人一般都会门叹词、香火戏,甚至小部分能唱徽戏,所以当时又被称为“三可子”“三可戏”。

二、东西合流

光绪三十二年(1906)起,下河韩太和、何孔德、何孔标、骆步兴、骆宏彦、武旭东、时炳南、陈为翰、沈长发、周庭福、梁广友、何明珍、何益山、陈福泰、苏维连、倪福康、谢瑞龙、彭友庆、嵇佳芝、李玉花、董桂英、殷麒麟、华良玉、许金藻、许桂芬,上河沈玉波(又名沈鹤龙)、石景琪等先后抵沪;上河杨子良、沈月红、大友子(徐明芳)、二友子(徐正芳)俩兄弟、薛如贵等分赴南京、苏州、无锡、常州等地;下河吕本祝(后易名吕祝山)等前往杭、嘉、湖。他们开始在街头巷尾“搭墩子”(街头演出),“拉帏子”(售筹演出),唱茶馆、做香火,继则进入市郊戏院演出,并逐步向市中心戏院发展。三可子流播江南后始称“江北戏”。

苏北苦力定居上海者颇多,纺织、码头、黄包车等行业到处可见,三可子得此广泛的社会基础,便很快在上海苏北人口较集中的居住区立下足。民国元年(1912)至民国五年(1916)间,韩太和韩家班、何孔标何家班先后建成,并首次进入闸北太阳庙小菜场戏院演出。男旦谢长钰唱【下河调】、孙玉波唱【淮崩子】分别演出独脚折子戏《骂灯记》,皆有很好的反响。坤角金牡丹、李玉花、董桂英相继登台,更增加江北戏的色彩。江淮戏的红火,吸引了一批优秀的京剧艺人参与江淮戏的演唱,并发展出我们现在熟知的淮剧三大主调:淮调、拉调、自由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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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引用自《江苏戏曲志》

民国六年(1917)至民国十年(1921)间,苏北京班艺人单金栗率其子女连生、连奎、莲花、莲英等赴沪与上海京班艺人朱云亭、姜文奎、左月亭、李素琴等先后加入江北戏班,形成了继“徽夹可”之后又一演出新格局一“皮夹可”(“皮”即“皮簧”,皮簧腔把南、北方的戏曲音乐的风格融合在一起,与三可子合演;后称“京夹淮”)。“皮夹可”有别于“徽夹可”。“徽夹可”多是徽班剧目和三可子剧目轮换演出;而“皮夹可”则是在同一个剧目中根据不同人物分别演唱京剧和三可子曲调,一般是讲究气派的金殿戏中王公大臣用皮簧唱,抒情的家庭伦理戏中小生、小旦用三可子曲调演唱,这一新型的演出形式极大地促进了江北戏的发展。

在不断吸收京剧艺术的基础上,江淮戏内部也在发生微妙的新变化。民国十六年(1927),谢长钰与何孔标、陈为翰共同研究,借鉴京剧拉弦乐托腔方法,在【下河调】音调基础上创造了新腔,由琴师戴宝雨用弦乐伴奏(先是四胡后改用二胡),在太平桥小菜场戏院演出《关公辞曹》一剧中首先启用,获得成功。因用拉弦乐托腔故称【拉拉调】(简称【拉调】)。从此,江北戏结束了只用锣鼓伴唱开始走上弦乐伴奏的新路。继【拉调】产生并被传至苏北之后不久,经常演出于上、下河之间的杨金花,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 将较为原始的【淮崩子】加以改造,使之既保持西路高亢激越风格,又赋有东路柔和抒情韵味的【软淮崩】,从而东西两大支流得以统一,因此江淮小戏之唱腔是由东西两大支流汇合而成。

三、南北派

上海江北戏艺人依据【拉调】旋律,结合各自演唱条件,先后创唱出诸多新腔,如历经马麟童所唱之武生腔“三截调”,何叫天所唱之“连环叠句”,李玉花所唱之青衣腔“六字句”(又名【李玉花调】),王亚仙所唱之花旦腔“回龙腔”,孙东升所唱之老生腔“八字句”(又称“孙八句”)和梁广友发展了的【下河调】等。民国二十八年(1939),筱文艳、何叫天与琴师高小毛等于高升大戏院演出《梁祝哀史》时,广集诸家新腔之大成,发展形成一种新腔,因其行腔可塑性强,可长可短,能悲能喜,灵活自如,适用于各个行当,故名【自由调】。叶素娟与琴师潘凤岭在【自由调】中创造出一字多腔的【大悲调】。马麟童、周筱芳所唱之【自由调】,亦自成流派,颇受赞誉。

自民国九年(1920)始,江北戏大兴连台本戏;至民国二十九年(1940),连台本戏基本上取代了传统本头戏。在上海,单家班之《狸猫换太子》、谢家班之《封神榜》、武家班之《安邦定国志》、马麟童之《精忠报国》、筱文艳与筱云龙之《七世不团圆》、刘鸿奎之《济公活佛》;在江苏,《杨家将》《郑巧姣》《孟丽君》《飞龙传》等皆风行一时。武戏因有徽、京武行加入也发展较快,其中《水漫泗洲》《金沙滩》中之武打,堪称绝伦。武生演员殷麒麟、王昭昌以“翻扑摔打”著称。此间,上海江北戏初建演出制度,班主制逐步向共和制过渡,剧团逐步取代了班社旧称。

此间,上海江北观第一位绘景师邓格非,开始给骆宏彦所演之《王玉香得道》、谢家班所演之《牛郎织女》和连台本戏《安邦定国志》《封神榜》等刚制作布景、吊景、软片和机关布景。上海男旦谢长钰、梁广友、杨金城、周庭福(一说是沈月红)被誉称为江北戏“四大名旦”(即谢长钰为“江北梅兰芳”),梁广友为“江北程砚秋”,杨金城为“江北尚小云”,周庭福为“江北荀慧生”。生行中的时炳南(一说是沈长发),何孔标、武旭东被尊称为上海江北观“三大教主”(即“老子”——时炳南,“元始天尊”——何孔标,“通天教主”——武旭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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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淮剧艺术家陈德林和夫人黄素萍、女儿陈澄。

民国年间,上海的票房(曲社)发展很快,江淮戏同其它兄弟剧种一样,拥有一批活动家及票友,他们在工矿、公交、码头等单位、行业中,组建了许多江淮戏业余演出队(组),经常在里弄、街道、俱乐部开展演唱活动,扩大了江淮戏的影响,培养了江淮戏的观众,为植根于苏北江淮平原的三可子在上海开花结果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在“微夹可”时期(1865- 1905),三可子得徽班艺术哺育而发展;在“皮夹可”时期(1917- 1949),三可子得京剧艺术陶冶而壮大。因陈相袭,二者在艺术特色和演出风格上分别存留下徽、京不同艺术模式的烙印,自然形成了“南北派”(原江淮地区的东西路统称为“北派”)。南派,节奏轻快,色彩淡雅,赋有一定的“洋味”;北派,洒脱奔放,浓墨重彩,赋有一定的“土味”。与此同时舞台布景、剧目创新,淮剧获得了更多的舞台表演形式,创作的题材也从生活情境剧拓展到历史题材的宏大叙事。这是由于适应不同地域、不同观众、不同欣赏水平和艺术趣味所致,通过南北交往,相互学习,取长补短,促使淮剧向着更高的艺术境界迈进。

责任编辑:淮小戏